作者：歼20

1

京城居大不易！毕业四年后，苏常山从北京回到江城，由于此前的央企经历，他很快在江城的冬申集团找到了工作。

苏常山的爸爸苏东方很高兴，因为冬申集团是江城市规模最大、薪资水平最高的企业，但同时他又很担心，一脸的忧虑。

来串门的外甥马长青一见便大吃一惊地问：“二舅，我听说常山哥从北京回来了，好家伙，一回来就进了冬申，到底是名校毕业的，人中龙凤啊。二舅您有常山哥这样的儿子，这辈子都不用愁了——咋地，你这是发愁着常山哥挣钱了换房子呢还是……”

苏东方苦笑。

说实话，从做事来看，他非常不喜欢这个外甥，油嘴滑舌，嘴上说得特别好，可做事则让人心寒。比如前段时间，马长青嘴上跟抹了蜜似的，夸他妈妈苏红梅思想开明，不像有些老年人那样顽固不化，什么都看不惯……

还说别的老人都用功能简单的老人手机，他妈根本不稀罕用，就用功能齐全的智能机，这接受新事物的心态可不多啊。90后文学网

一番话把他妈妈哄得极为开心，老年人谁不愿意年轻呢？身体上的年轻是不可能了，心态年轻就很令人欢喜。

在“年轻”的话题上引申，马长青又哄了一番，积极撺掇老妈社交，跳广场舞啊到公园里打太极啊等等，所需的器材，马长青都买来孝敬老妈，而且买的东西价格不菲。

有时刮风下雨，马长青请假也要送老妈过去，后来还干脆花了七八万块钱买了一辆车，送老妈去。那阵儿时间，长青老妈心情极为愉悦，她的儿子的孝心把周围人的儿子都比下去了。甚至，她连她哥苏东方的教育理念都不认同了。

以前，苏常山考上北京的名牌大学时，苏东方简直成了教育专家，兄弟姐妹包括周围的一杆子朋友遇到教育问题就咨询苏东方。苏东方也好为人师，亲戚们不说了，兄弟姐妹们的孩子，稍有点儿差池，苏东方就不留情面地批评。

马长青爱耍小聪明，心思用不在学习上，挨批评最多。苏东方说话也不太注意方式，批评时把马长青说得一无是处，这让苏红梅心里很不是滋味。

现在好了，马长青这么孝顺，而苏东方引以为豪的儿子毕业后留在了北京，虽然进入了央企，可听说买不起房，也没办法解决户口。

苏东方去北京探望儿子，只能跟儿子挤在宿舍的同一张床上。苏常山当然愿意给老爸在酒店开个房间，但苏东方却不舍得花这个钱，从此以后再也不去北京了。

苏常山在北京工作，远水不解近渴，苏东方身体有病了，自然指望不上儿子。有一次半夜里身体不舒服，打电话给苏红梅，苏红梅赶紧把马长青薅起来。

幸亏江城不大，送得及时，苏东方才捡回了一条命。这件事后，苏红梅就释然了。幸亏儿子学习不咋地，老老实实地回江城工作，而且马长青没靠任何人，靠自己进了江城最大最好的公司，靠自己找了个女朋友结婚了，媳妇家搞拆迁，分了几套房，媳妇捞了一套。

这下，马长青连房子问题都解决了，啥事都没让爸妈操心。要说“孝道”，这就是实实在在的孝道。

马长青嘴甜如蜜，居然把老妈煽动得春心萌90后文学网动。然后，马长青就把一个老头儿介绍给了他妈，那老头儿也很会来事儿，夕阳红的恋曲就这么谱写了。

奇迹般地，马长青居然把他妈嫁出去了，还给二老花钱办了一场相对来说比较风光的婚礼——然后，他妈的户口就到老头家了，然后他撺掇他妈改房本名字，于是房子的名字换成了马长青的名字。所谓“图穷匕见”，所有的马屁，都是为了房子。

至于他妈妈的婚后生活，马长青懒得管。事实上，不管怎么拌嘴，苏东方特别心疼他这个妹妹，明明退休了该歇歇了，却莫名其妙地去别人家当老妈子了——那老头儿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刚刚生了孩子。

两人分开了一个在这家一个在那家，剩下那家还怨言频频，两人焦头烂额没得到什么回报还落了不是。这日子过得，用“水深火热”形容一点儿也不夸张。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苏东方看望妹妹，妹妹看着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被那孩子抓得脸上都是红红的印，孩子妈妈在一旁玩手游，刷朋友圈，淘宝，孩子爸爸在另一个房间里兴致勃勃地玩着网游。即便是孩子爷爷，也在小区里跟老头们下棋。

所以，苏东方对马长青挺有意见的。可到底是亲外甥，也不能不让他来。

今儿他这短短几句话，就让苏东方心里十分熨帖，先前对他的不满降低了很多。他跟马长青交底说，他别的不愁，只愁儿子太耿直，不太擅长处理人际关系……

马长青一听，跟遇到知音似的说：“舅舅你看问题真准。我常山哥他……”

这时，苏常山回来了，他气呼呼的，原来是在电梯里遇到了董事长曹东升，他一时没认出来，就没打招呼。

后来几个经理进了电梯，一个个就跟清宫剧里的太监见了皇上似的跟曹东升套近乎，其中还有苏常山的直接领导，集团的副总乔恩娜。

平时多高冷的一个人啊，见了董事长立即变成了唱花腔的花旦。曹东升开玩笑似的问乔恩娜：“这小伙儿瞧着脸熟，上次开集团会议时他坐你旁边……”

乔恩娜连忙说：“这是我的助理苏常山，刚刚从北京回来……”

曹东升呵呵一笑说：“呃，他的资料人事处给我看过，我当时意见是给我当助理，毕竟是央企回来的嘛，见过大世面。

“人事的张经理说一回来就给我当助理不太合适，应该去历练历练，恰好当时你缺助理，就派给你了，这小伙子很高冷嘛，见了我都不理睬！”

电梯里的人的脸立即都绿了，乔恩娜的脸就更绿了，声音一下子急了，“苏常山，你怎么回事……”

苏常山弱弱地说：“上次开会时，我一直没敢看董事长，所以今天没认出来……”

曹东升脸一黑，“我就那么可怕么？都不敢看我！”

苏常山刚要解释，可电梯到了，也就没机会解释了。

一整天里，乔恩娜好像都对他很冷淡。他写的报告，乔恩娜打回去三次。如果真因为写得不好打回去也就算了，最后一次只是有个错别字，就让她批评了一顿，这让苏常山很是郁闷。

苏常山讲完了白天的事儿，苏东方叹气，“看，我没瞎担心吧。常山啊，别看你读的是211大学，你表弟读了个三本。可要说跟领导处关系，你就是小学生，他是大学教授，让教授好好教教你！”

马长青听了，笑得不能自抑，连连推辞说：“教授不敢当，最多是副教授——相对于常山而言哈。其实啊，常山哥，跟领导处好关系，只需要记住一句话，“马屁暖人心”！这世上啊，就没有不喜欢听好话的人！不管是生活中还是职场上，不管在北京还是在南京……”

苏常山不服气，他认为表弟这套拍马屁哲学只适合官场和体制内。冬申集团是私营企业，老板更看重业绩，拍马屁这种虚头八脑的东西，根本用不着！

马长青放声大笑，他跟苏常山讲了自己进入冬申集团的故事。

2

要说马长青的学历，根本进入不了冬申集团。即便是冬申下属公司开的孙公司，人家也牛气哄哄地跟集团一致是摆明了只要名牌大学毕业生的。

马长青跟负责招聘的经理一阵儿说，居然获得了一个实习的机会。在实习期间，他简直成了部门领导肚子里的蛔虫，好话猛说马屁猛拍。

别的实习生看了都觉得恶心，觉得太过分了，一个三级公司的部门经理而已，被马长青吹得简直跟董事长一样。

可不管怎样，实习期结束，马长青居然转正了，而同期几个省名高校毕业给马长青起外号叫“和大人”的实习生反而没转正。

马长青得意洋洋地讲完，苏常山笑着说：“你名声在外，上次开会时赵总跟我聊天。我一听他是东三公司的，知道你也在那里，就跟他说起了你。他说你是‘马屁达人’，他一说，陈总和年总也说知道你，看来你名声在外啊。”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名声，可是马长青听了，却喜形于色，“啥？赵总知道我？年总也知道我？哈哈哈！”

马长青是“马屁达人”，但也是有事业心的人，他的小目标，就是到集团的子公司去任职。大目标嘛，就是能去集团工作。他之所以来舅舅家，就是有求于苏常山。

言语间对苏常山又吹捧了一番，大概意思就是“毕竟名校毕业”之类的话，想让苏常山利用在总部的机会，能将他提拔上去。

苏常山有些疑惑，冬申公司一贯是放权给诸侯的，马长青最孜孜以求的，应该是东三公司的经理啊。怎么光想着到上面做小兵呢？

马长青解释道：“人贵有自知之明。当一方诸侯，那是要真本事的。我马长青干点儿普通的活儿还成，总揽大局的本事可没有。我这样的人，就光有个嘴。这嘴皮子本事，得需要个平台。

“网上有人说，给他一百个女人，他能创造一个民族。给我一个平台，我能当董事长助理——我把集团的职位盘算了一遍，就觉得助理这个位子年薪又高又很容易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甭撇嘴，我真能做到连几个副总都不敢小瞧我！”

马长青甚至把自己比喻成“高力士、魏忠贤”之类的人，不管怎么比吧，苏常山明白他的意思，他对自己的定位就是“弄臣”。弄臣的关键，就是到最高的平台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马长青长叹，老天爷何其没眼，他这样的人最应该在总部，而老天爷却让苏常山呆在了总部，太浪费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儿，本来马长青的条件，进冬申的三级公司都困难，更别说去总部了。马长青的目标，还真不能说小，真正操作起来，困难无异于攀登珠峰。

不过，好在“朝中有人好办事”，苏常山要是能在总部站稳，那他马长青也能得到好处。所以，苏常山因为没认出董事长而被冷遇，马长青就特着急。

他要苏常山三天之内把总部所有领导都记住，甚至包括他们的妻子或者老公在哪个单位，孩子在哪个学校上学这些信息也都要知道。

跟领导初见面，先甭聊工作，聊孩子，你没孩子没话题不要紧，你只要猛夸孩子神童就行了。如果你觉得内心过不去，就把自己小时候如何如何不聪明跟现在孩子没法比这类的话也说一说……

夸了孩子夸领导的车技如何如何牛，顺带着再感叹一下有些爱装逼的领导非要个司机摆谱，哪儿能跟亲自开车的领导比啊……

如果领导是那种爱用司机的，就说领导如何重视安全，跟那些车技不咋地还非要自己开车不把安全当回事的领导高到不知哪里去了……

马长青这一套“马屁”学问，条条框框还真长学问，把苏常山和苏东方讲得一愣一愣的。

马长青看到父子两这副模样，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他叮嘱了苏常山记得自己的事儿后，便哼着小曲离开了。

马长青走后，苏常山跟爸爸面面相觑。尴尬了一会儿，苏东方“咳”了一下说：“这个……我们不能学长青的为人，心思还是得花在努力工作，做出实在的业绩上。不过，在为人处世尤其是跟领导处好关系上，得学习长青的长处。

“他刚才讲的那一套，我听了都很受教，人都爱听好话嘛，咱不做什么‘马屁达人’，可稍稍地拍那么几下，也不打紧，只要领导不给咱穿小鞋就行……”

苏常山想了一下，然后坚决地摇头说：“不，我不能学他，我有我做人的准则。有一说一，坚决不拍马屁。”

苏常山痛心疾首，“孩子，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这今天刚吃了这亏……”

可苏常山已经听不进去了，但看着老爸一脸忧虑，他又拍胸脯，“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儿的。”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让一个从来不拍马屁的人去拍马屁，这其实是件挺困难的事儿。按照马长青的理论，苏常山试了试，他不敢找大领导试，就在自己的顶头上司乔恩娜那里做了下实验。

有一种女人，不仅仅有高学历，还有无敌的容貌，乔恩娜就属于这种。乔恩娜不光人长得漂亮，她出身也很强。父亲是江城东湖区农林局的副局长，虽然城镇化的疯狂发展使得东湖区没有了农业，但林业却愈发受到重视，东湖区内的植被绿化，每年都要花几千万来维护，搞园林的公司都把农林局的领导当爷供奉。

乔恩娜妈妈是江城市妇联的副主席，而且还是一本曾经红极一时的家庭婚姻类杂志的主编。乔恩娜的两个大姨，各自开了一家幼儿园，大舅和三舅则做的是园林，小叔是森林公园的领导……

乔恩娜高中上完就去了英国，在英国伦敦大学毕业后，回到江城就进了冬申集团，没过多久就担任了副总。年龄不大当高管，脾气不大根本镇不住人的。

乔恩娜脾气出奇的大，冬申的元老都不敢惹她。能惹她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董事长，另一个，就是苏常山。

苏常山本意是按照马长青的套路拍下领导马屁的。这天，乔恩娜公布了自己下周的行程：她要去非洲旅游，作为市摄影家协会会员的她要拍狮子。

马上，曹董的助理，刚从北大读MBA回来的甄珍提醒说：“乔总，别忘了带药，那边传染病很多的。”这差不多代表了曹董的关怀吧，乔恩娜立即表示了感谢。

人事部的曾主任则说：“乔总，你一定要注意安全，狮子老虎什么的倒不可怕，可怕的是糟糕的治安。再说你貌美如花，人到哪里都是焦点，容易被坏人惦记……”

乔恩娜还没有回答，苏常山感觉拍马屁的机会到了，立即跟了一句：乔总吉人自有天相，一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苏常山打完字，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这是他第一次拍马屁，竟然面红耳赤，而且内心受谴责的感觉特不好。

更不好的是，当你觉得羞耻心突破天际羞臊不已的时候，期望得到的笑脸毫无踪迹——乔恩娜跟了一句：苏常山，我遇难了就得变成“翔”啊！

紧接着，手机一阵乱响，起码有三十多号人跟了个“笑脸”。苏常山一看，刚才由于拍马屁时过于激动，把“祥”打成了“翔”。如今，“翔”就是那一坨排泄物的网络代名词。

苏常山一下子懵了。

3

马长青听说了这件事——这种职场上的糗事，总是以最快的速度传播的。

他牺牲中午休息时间，特意跑来，埋怨苏常山。苏常山解释说自己不是故意的，马长青很认真地说，你这跟小学生做错题把原因归结为“马虎”是一样的。其实根本不是马虎，就是不熟悉不会！

苏常山承认，自己的确不熟悉。一拍马屁就有种如芒刺背的感觉，真不知道马长青是怎么说出那么些肉麻的话的。

马长青看苏常山的眼神如同智障一样。他发现这个表兄弟白读了211的大学，混社会的能力简直是零。读书人的清高，屁用没有。

领导之所以是领导，高管之所以是高管，就是因为他们有与众不同的地方。不管能力也好，拼爹也好，哪怕是以美色上位也好，这也是与众不同的能力啊，不能戴有色眼镜看人嘛。

中学时就学过北大校长蔡元培的“兼容并包”，这社会总结起来就是“兼容并包”。鱼有鱼道，虾有虾道。只要站在食物链顶端，就有可让人赞美的地方，怎么会有如芒刺背的感觉呢？

马长青苦口婆心地“洗脑”，苏常山依然一副懵懂的样子。

马长青急了，问：“就说你的上司乔安娜吧，你承认她漂亮吧，那大胸，鼓鼓的，堪比柳岩；那身材，层峦叠嶂……”

苏常山忍不住说：“啥词啊，层峦叠嶂的身材，那叫小儿麻痹，或者腰椎间盘突出！”

马长青不在意这些细节，“你就说，她漂亮不？”

苏常山承认，乔安娜的确漂亮。

马长青压低了声音：“你想上她不？”

苏常山本能地左看右看。他们在一个叫“小四川”的小饭馆里，离总部不远，来这儿吃饭的也大多是同事，但高管们一般不往这里来，嫌这里档次太低。

但即便是最一般的员工，如果听到这种谈话，也会如细菌一样快速传播的。好在，现在不是饭点儿，小饭馆里客人很少，另一桌客人正热火朝天地聊天，嗓门很大，居然聊的也是乔安娜。

这桌客人是冬申集团旗下运输队的司机，一个个粗犷豪放，说起乔安娜，个个义愤填膺，大意是这娘们儿接手运输成本核算后，他们就再也偷不了油了。

偷油是他们最最重要的外快，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群糙汉子自然骂娘，而且骂得极为难听，乔安娜的身体被他们用话语强奸了个遍，把那些话润色一下就是一部《少妇白洁》。苏常山二人说乔安娜的这些话，即便被他们听见，也没有任何问题的。

所以，马长青很得意地笑：“瞎担心。我是那种不顾场合说领导的人么——你不用回答了，就乔安娜那胸那腰那白腻的皮肤……”

“我不想！”苏常山干脆利落地回答。

“装！还装！我都跟你坦诚了，你装什么君子啊？！”

苏常山长叹一声，“我还真不是装！她高高在上，跟我是两个世界的人！再说，平日里，一个领导一个下属，还经常挨训，什么火焰都被雪山镇压了。

“而且，我不觉得她身上有女人味，你是没瞧见她那盛气凌人的样儿，我甚至觉得仓管胖阿姨都比她有女人味……”

马长青差点儿笑崩。没准，他这表兄弟说的还真是肺腑之言。

马长青马上严肃起来，说：“这不行！你必须把她当女人看，而且当你最想上的女人看！”

苏常山撇嘴：“我有病啊，这跟猪八戒看月亮想上嫦娥差不多！”

马长青仍然以教授看小学生那样的表情，建议说：“回家看看动物世界！”

然后结束了谈话。

不过，他的骄傲几秒钟后就立即被打破——苏常山结账时，老板一脸媚笑地说：“苏助理，免单，免单，以后啊你多多支持我们生意就好了。”

苏常山坚持给钱，老板死活不要。虽然这“小四川”接待不了高端客人，可部门隔三差五的小聚会，“小四川”这类地方就是很不错的选择。乔安娜领导的部门十几号人，多来几次，什么都有了。

这次，两个人消费了差不多两百块钱，马长青知道苏常山薪水很高，所以就存了宰他的心。

本来还想要瓶茅台带走的，可这“小四川”没有，而且苏常山说了下午还要工作，苏常山自己也不喝白酒，所以他也没好意思要酒。

他很会把握尺度，点菜时心算了一下，190多块钱，不超过两百，也不会让苏常山肉疼。当然，苏常山不在乎多点儿少点儿，但苏东方会在乎。

走出小饭馆，马长青更坚定了来总部的决心。话说苏常山还是一个天天挨训斥的助理呢，小老板都谄媚地给免单了。

他马长青要混到董事长助理这一步，那周围这一带靠冬申集团生活的人该多么会取悦他？！再看看呆头呆脑的表兄弟苏常山，“天妒英才造化弄人”之感油然而生。

苏常山没有回家看《动物世界》，因为，这天晚上他加班了，陪乔安娜。更准确地说，陪董事长曹东升。

其实，苏常山本来是要正常下班的。正准备打卡时，乔安娜急呼他，说晚上有个重要的饭局，要苏常山参加。苏常山是拒绝饭局的，不是他不合群，而是他社交能力堪忧，也不知道复杂的座次安排和点菜的奥妙。

当然，这些其他人可以完成，可是最重要的喝酒，他就不行了。至于酒桌上的客套话和圆润的社交词，他更是一窍不通，参加饭局就是个闷葫芦。

乔安娜曾经带他参加过两次高端酒宴，喝的还不是高度白酒呢，是昂贵的红酒。

苏常山也不知道自己喝红酒会如何，乔安娜递过来了，他硬着头皮接，跟客人碰杯，喝了两杯后，他人就不见了。

乔安娜也没当回事，跟宾客们把酒言欢。等到临走时，她才想起苏常山来，好一通找，在桌子下面把醉得不省人事的苏常山拖了出来。

这事儿也成了一大新闻。董事长第二天就知道了，中午跟高管们吃饭时，乔安娜眉飞色舞地描绘了一番，大家哈哈笑了一通，曹东升当时就开玩笑说：“哎呀，这小子以后享受不了饭局了……”

果然，以后高端的饭局，苏常山不用参加了。落到其他人身上，估计有“失宠”“靠边站”的那种孤立感，但苏常山乐得安心。

同办公室的小唐，是个湖南姑娘，身形小巧，但酒量奇大。在一次聚会上，她居然一次性喝了两斤白酒，喝倒了四个五大三粗的男同事。

从此，小唐成了饭局的主力队员，跟着领导出去喝了几次，帮领导挡酒，一年内加薪两次，大家都对小唐“羡慕嫉妒恨”。

唯独苏常山看到小唐，小声低语：“悠着点儿喝，你喝不醉不代表喝酒不伤身。小姑娘家家的，对身体要珍惜点儿。”

小唐眼睛红了，说：“哥，公司这么多人，你是唯一一个劝我少喝酒的。可是职场如战场，你们各有各的本领，都能在公司站稳脚跟。我别的特长没有，就只有喝酒这一项了。”

苏常山一愣怔。职场如战场？有这么残酷么？

再仔细观察，办公室政治复杂多变，可以用“波澜诡谲”来形容。用毛主席的话来说，“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这句话放公司的哪个部门都惊人的契合。

职场上最重要的表现舞台，就是领导参与的饭局。所以大家都是唯恐不被邀请，苏常山是唯恐被点名，但偏偏被点了将。

所以，他有些不爽，在打卡的地方拿着手机说：“乔总，饭局我能不能不去？你知道的，我酒量不行……”

乔安娜冷笑，“你以为我想让你去啊，还得到处寻你把你从桌子底下拖出来。是董事长，曹董，他点名让你去的。”

苏常山更意外了，也更恐惧了。领导层次越高，说明饭局的规格越高，他越说不上话，所以他立即大声地推辞：“不行不行，我不去，你跟董事长说说，我干不了。不是，这晚上属于个人时间，我有权利拒绝加班吧……”

正在打卡的同事们都竖着耳朵听，一个个用惊奇的目光看着苏常山拒绝曹董的邀请。

苏常山挂了电话，嘟囔：“让小唐去呗，喊我去干吗……”

手机上乔安娜在咆哮：苏常山，快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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